第39章 第39章_春风不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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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宁青把东西放好,坐到沙发上,头仰靠着,手肘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掌心皮肤破了一块儿,丝丝渗着血。

  火辣辣的疼,但她不想动。

  灯光很亮,空气淡冷,门外是模模糊糊的杂音,衬得门里的客厅异常冷清寂静。

  她就坐着,宛如不会动了一样,静静的想着。

  刚才和蒋文文的对话:装什么,那你干嘛拉黑我爸妈?

  宁青不想在节日的时候惹得大家不痛快,她语气很淡,没事我先走了,祝你新婚愉快。

  蒋文文拦住她的去路,没说清楚走什么?你就想这样一辈子拉黑我爸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你怎么那么白眼狼?当年给你住给你吃吃给你喝,现在又没有让你做什么过分得不得了的事,你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宁青逐字听着,渐渐火大。

  她声音很冷:因为我不想和你们一家人有任何关系。

  蒋文文: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宁青不想多说,让一下。

  你别走!她喊出声,手拽着宁青的胳膊。

  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引起了导购员的注意,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温声道:请问这位女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宁青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手。

  蒋文文骨子里是骄傲的,容忍不了她这种淡漠的眼神,更加受不了把不好的事情放到公众场合。

  没有,蒋文文对导购员说,转头看着宁青低声说,这件事没说清楚,我们出去说。

  宁青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但她真的要抓着不放,一点办法都没有。

  宁青买了单,提着东西,蒋文文紧跟在她身后。商场外有一个空旷的地方,人来人往,嘈音纷杂。

  两人来到一个算偏僻的角落,灯光昏暗,旁边是一个绿化带。

  陈家明跟着出来,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宁青看了一眼,心里一阵烦躁,到底拉着我想说什么?我还有事。

  蒋文文抱着手臂,就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拉黑我爸妈,说清楚。

  我想不明白,如果是为钱的事,我和你解释过了,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解决,和我爸妈没关系,他们挺在意你的,我希望你能和我爸妈道个歉。

  宁青抬眼。

  道歉。

  不可能。

  她觉得蒋文文从根本上的逻辑就是趋向于舅舅和舅妈的,他们问她要钱给蒋文文买房,谈崩了,但蒋文文却要她给他们道歉。

  宁青点了点头,语气冷淡,我不会道歉的。

  她继续说:你要是真了解舅舅和舅妈,你就不会说出他们在意我这种话。

  蒋文文明白不了的,她是那个被宠爱灌大的小公主,是非砸不到她身上,她偏爱她的父母,这无可厚非,但她永远听不见也看不见舅舅和舅妈对她说的各种难听的话,嫌弃贬低的表情。

  她一点也没忘。

  宁青,你也知道你那病秧子妈生病去世了,给你留多少钱了?上个月你的生活费没给呢。

  宁青,没说你什么呢,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和你妈长得挺像的,一副克人的面相,我也是听人说的,你爸就是让你妈克死的。

  宁青你贱不贱,赚到钱给你好朋友送那么贵的礼物干什么?人不在乎你的,倒不如给舅舅,真是白眼狼。

  宁青你要死是吧?半年不给家里打电话,听说你最近赚到钱了,刚好你舅舅准备要换一辆车,听到没有,别狼心狗肺这么不懂事儿。

  宁青让你给舅妈花点儿钱怎么就那么难呢?真是跟你那儿病死的妈一样,油盐不进,早晚你也跟她一样……

  ……

  蒋文文听不见这些的。

  她永远觉得舅舅舅妈和她眼里的是一样的,是有爱、合格的长者。

  沉重的回忆铺天盖地的如潮水般涌上来,轰得她心慌,喘不上气儿。

  宁青看着蒋文文,感到一阵无力。

  我再重申一遍,我高中在你们家那三年不是白吃白住,我妈妈按时给舅妈汇钱了,我大学是自己赚的学费,不存在花你们家的钱,毕业后我攒了一笔钱,我记得,是五万块,我一分没留,全给舅妈了。

  宁青语气淡而冷:我那时说什么,他们听进去了吗?我说我把该欠的不该欠的全都给清了,我以后要一个人生活,谁也不打扰谁。

  但是他们有做到吗?你现在这样问我代表你不知道,他们不和你说,他们一直给我打电话,明明你才是他们的女儿,却一直来找我,各种办法让我给钱。

  说难听点,把我当傻子了,理所当然的把我当摇钱树。

  我很累,所以拉黑,你现在知道了吗?宁青眼神冷漠。

  蒋文文眼里闪过震惊,宁青不想多解释,转身想走,衣袖被人拉住。

  宁青皱起眉,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力量猛地把她往前推去,失去支撑的瞬间,她手掌下意识往地上撑去。

  地上是粗燥的,稀碎的石子尖细。

  眼泪一下子就疼了出来。

  蒋文文眼冒火光的俯视着她,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爸妈不是那种人,我从来没听说过问你要钱。

  陈家明冲了过来,把她扶了起来,瞥见她手心大片的血,低声指责道:文文,你好好的推她干什么?

  蒋文文更加爆发,陈家明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帮一个外人?

  不是外人不外人的问题,陈家明说我亲眼看见你推她的,她还是背着你,很容易摔出事的,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吗?

  蒋文文气疯了,看了他们一眼,手指着他们又甩下去,好,你们厉害,都觉得我有错是吧,我走行了吗?陈家明你最好不要后悔!

  说完就大步往外走,陈家明急着跟上去,走两步又回过头,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大过年的闹这么不愉快,你手……记得上药。

  宁青看了眼手心,眼眸平静,随后,站起身找了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缠了一层绷带。

  做完这些,她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加了个鸡蛋,静静的盯着锅里面条冒泡的场景,水蒸气不断的升腾。

  眼前的一切像是虚幻了一般。

  她想起了以前在舅妈家借住时那会儿,和蒋文文有关的事情。

  那会儿她念高二,高三的学生还有一个月就要面临高考。

  夏季,那天是下午。

  正逢学校放假,她在房间里写作业,蒋文文的呼叫声忽然从隔壁房间传来:宁青!过来帮一下我。

  那次舅舅和舅妈带蒋文川去配眼镜了,家里只剩下她和蒋文文。

  听到声音,宁青放下笔往她房间小跑过去,敲开她的门,看见蒋文文站在一张椅子上,手托着一个大塑料箱,看起来很沉,衣柜很高,蒋文文垫着脚,两只手费劲儿的顶着,面红耳赤。

  过来帮我把东西扛下来。蒋文文看见她说。

  宁青应了声好,拖了另一张张椅子站上去,帮她把东西托住,她看见塑料箱里面装的全都是书本,两人慢慢的把箱子一点一点往外挪。

  最后,不知怎么的,蒋文文忽然松了手,塑料箱上的力量不平衡,另一角骤然从高处砸了下来,宁青下意识的把她往外推去。

  尖叫声伴随着硬物砸到人体的沉闷声同时响起。

  蒋文文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宁青紧跟其后,塑料箱完全倾向她砸下来,材料是硬质的那种,方角带着速度的时候是锋利的,其中一只角砸到她额头。

  剧痛占据所有的感官。

  宁青那一瞬,看着一地凌乱的书,头脑一片空白。

  蒋文文捂着腿,看着她,愣了一下,疼的五官扭曲,你怎么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蒋文文站了起来,她膝盖磕红了一片。

  宁青才猛地反应过来,低声道:对不起。

  她额头火辣辣的疼,感应到什么,摸了一把被头发盖住的额角,指尖粘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她头被砸出血了。

  蒋文文看着她粘了血的手,愣了一下,你……没事吧?

  恰好。

  舅舅和舅妈回来了,听见声音走了进来。

  宁青顿时陷入声贝极高、嗓音极尖的责备声中,额角的血滴进眼睛里,视线是红红的一片,她心跳得很慢,在深重的恐慌中看见舅舅和舅妈很紧张蒋文文腿上的伤。

  舅舅把蒋文文背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去,舅妈跟在后面,边跑边回头看着她:宁青,文文就快高考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放过你!

  也听见。

  蒋文文小声说:妈,宁青头被砸出血了。

  舅妈冷声:她命硬得狠,这点血死不了人。

  她把你弄成这样,要是出事也是活该!

  她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血,不是遗忘她,是他们不想管她。

  被用力关上的门响起一声惊心的爆音。

  ……

  那天,她自己去处理了伤口,缝了四针。

  很痛。

  她怕针,针穿进肉里。

  但哭不出来。

  没有委屈,就是一阵空白的心慌。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天很黑,看着昏暗的路边茫然无措,她忽然不知道要去哪,像迷路的动物,走走又停停。

  她一个人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了很久,犹豫了很久,决定给妈妈打个电话。

  蒋莹的声音很温柔,青青,吃饭了吗?

  被激起一阵汹涌的情绪。

  宁青眼眶发热。

  伤口很痛啊。

  她盯着黑蒙蒙的天空,月亮圆得很完整。

  忽然很想很想。

  抱一下妈妈。

  吃了。说完两个字。

  之后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敢哭出声音让蒋莹担心。

  她咬着手臂的肉,身体在发抖。

  蒋莹笑了下,吃了就好,最近在舅妈家怎么样?学习怎么样?

  不好。

  宁青死死的咬着唇。

  我怎么做舅妈他们都不喜欢我。

  能不能不念书了。

  我不想念重点高中了。

  我在哪里都可以学得很好。

  可以回家吗。

  妈。宁青喊了一声。

  蒋莹温声应她,下一秒,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很快变小,像是被人捂住了听筒。

  宁青听着,泪流满面。

  风吹过来,她喘不上气。

  过了好一会儿。

  妈,我很好,你怎么又咳嗽了?

  不是说病情稳定了吗。

  她又骗人。

  她又拿医药费当学费。

  蒋莹咳完声音一下子变得憔悴,说话像是很费力气,宁青慢慢攥紧了手指,就受凉了,没事的,不是快放高考假了吗?奶奶说很想你,到时候妈妈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到时候给你包饺子,你爱吃的馅都包好不好?妈妈也、真的很想我的宝贝女儿。

  ……

  她没吃到那顿饺子。

  那一年高考完没多久后,蒋莹意外发病,没有人发现,悄无声息的永远离开了人间,奶奶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后,身体状况急转向下。

  从那以后,宁青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愈发不爱笑,不爱说话。

  她知道。

  没有人会像妈妈。

  对她好了。

  很快,面煮好了,宁青把面端在饭桌上。咬了一口,面条很酸。

  醋放多了。

  酸到牙齿。

  忽的。

  彭!的一声。

  小区开始放烟花了,窗外爆闪出一片绚丽的光亮。

  宁青抬起眸,怔了怔。

  左手心火辣辣的疼。

  眼泪一下子掉出来。

  她忽然很委屈。

  年,怎么过成这样。

  妈妈和奶奶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说她不懂照顾自己。

  情绪来得猛烈,喉咙发涩,她弓着腰,捂住眼睛。

  空荡的屋子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半响。

  手机响起。

  宁青看了眼,是许砚的视频电话,她红着眼,没有动,看着手机从亮着再熄灭,很快,他又打了一次视频通话,一直不肯停。

  良久。

  她吸了吸鼻子,随手擦了擦眼泪,整理好情绪,起身,在卧室角落里找到他的猫,把它抱了出来,回到客厅里,把猫轻轻放在沙发上。

  接通视频电话。

  那一瞬。

  镜头反转得很快,画面是模糊的。

  许砚还是看见了。

  宁青鼻尖很红,光线打在她脸上,反射出眼睛里的水光,这种状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他忽然心颤了一下。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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