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_全世界独一份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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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谈之醅倒是没觉得需要骗,听她说的,听得直笑,但也没去反驳什么。

  这场雪来得猝不及防,也多年难得一见。有人陪着,纪笺像个没见过雪的人,看了好半天都不愿意进屋。

  其实麻省的雪很多,还时常暴雪,这些年并不是多么希冀少见,只是这里不一样,充州这一场,确实少见到让人心动。

  和谈之醅站在雪中,或者在院子里转着,留下一道道雪印,每一下都格外浪漫,浪漫到不真实。

  纪笺在他身边兜兜转转,时不时抱他一下,撞落他肩头的簌簌雪白,笑得很动听。

  谈之醅那一刻就也有种想法,觉得这雪来得挺妙,意料不到,像他如今这事事如愿,温柔满怀,他此前是怎么也没料到的。

  没觉得这一生有这样的际遇,没觉得充州会在这个冬天下一场雪。

  最后怕她着凉,谈之醅只能连哄带骗强行把人抱进去了。

  这雪下到半夜才停,第二天郊外的晨阳一照,整个小院很有民国那诗情画意的味道。

  纪笺爱不释手,拍了好多照片,一早上都栽在院子里玩不进屋。

  谈之醅昨晚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子连夜回来,本来安排在今早的事就没有办,眼下就抱着个电脑在屋子里忙碌,时不时照看一眼院子里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的纪老师。

  纪笺裹着羽绒服,戴着个帽子,蹲在雪地里卷雪球,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谈之醅发现,怀孕后,他家笺笺不止黏人,动不动会敏感地哭,还喜欢玩,有点小孩子气。

  但每一样都惹他心动。

  谈之醅快速忙完事出去陪她。

  纪笺卷雪球把手冻得通红,那纤纤十指原本和雪的颜色所差不大,这会儿完全就是花朵一样的粉嫩娇艳。谈之醅看得后悔没早点出来,把她一通数落。

  纪笺负隅顽抗地说充州从来没下过雪呢。

  谈之醅说小时候下过。她问什么时候。

  他开始给她讲以前的事,边说边把她的手藏入他胸口的毛衣捂着。

  从他记事起,讲到他去锡城上学,讲到他十几岁喜欢上她。

  纪笺第一次听他说那会儿的喜欢,他说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了,反正就觉得笺笺是全世界最好的,漂亮,可爱,温柔,笑起来那梨涡会勾人心,眼睛像大白天也住着月亮,不由得就让人想拥有。

  纪笺被说得脸红,笑他动情太早了吧,她十几岁什么都不懂,只会学习和玩。

  谈之醅笑着承认,又搞了句爱情名言,说:“这玩意也不好,先动心就输了。”

  纪笺挑眉,一本正经说:“哦,那我下辈子让你赢。”

  谈之醅笑了笑,盯着雪地里的那张粉嫩娇艳的脸,漫不经心低语:“算了吧,这玩意儿,真怪难的。”

  纪笺的笑容徐徐收敛了去。

  谈之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说晚上邵禹过来,他尽尽地主之谊请他吃饭,问她去不去。

  纪笺也不着痕迹地接了他的话题,说去啊。他又迟疑,觉得太冷,但是被她一撒娇,说不是说好了以后去哪儿都带她的吗,他就没辙,应了。

  晚上那雪开始融化,气温似乎都冒着寒气。谈之醅带着被他裹得很厚的老婆出门赴约。

  原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饭局,谈之醅的饭局嘛,不是吃喝就是玩乐,纪笺已经习惯,就连当初玩飞花令的生日宴都毫无压力。

  但纪笺没想过,会在这一晚,在吃饭的地方遇见岑封。

  主要是她没想过会再见他这个人。过去的物事,在意味着成为过去的那一刻,她都觉得不需要再见了。

  彼时她在包厢外的走廊和奶奶打电话。

  听父母说老人家最近身体着凉,有点严重,她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看看。

  打完估摸包厢里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这餐厅的包间一间间隔得还挺远,有十来米的距离。

  她所在的包厢为雅量字号,前面那一间应该是高致。

  纪笺在两间中间段讲电话,闻声回望去的时候,只见那边的朦胧光线下有个男人身着墨色风衣,颀长身姿立在门边,望着这里。

  匆匆一眼,纪笺还以为看到了谈之醅,以为自己是打电话打迷糊了么走错了。

  不过她其实知道那声音不是他,只是觉得身形像,一时之间的恍惚。

  再仔细一看,是岑封。

  那一刻她心里再次飘起了当年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他气度言行,像谈之醅。

  大概见真是她,他举步朝她走来。

  纪笺见此也就停着没动。他走近一些后,脸上已经推起了笑:“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纪笺“嗯”了一声。

  岑封了然,颔首。

  画面一时间静谧下来。岑封看着她,两秒后,语气轻柔地张口道:“我前一阵出差去了,回美国,不知道那个视频的事。抱歉,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嗯。”纪笺点点头,“不过跟你没关系。”

  “什么麻烦?学校找你谈话了?”

  纪笺又轻“嗯”一声。

  岑封:“解决了吗?如果没有,我和你们人文院的院长……”

  纪笺摇头。

  岑封话语停了下来,听她道:“不用了,我已经离职,很快就离开充州理工了。”

  岑封顿了顿,眼中泛过明显的讶异,随之朝她挑起了眉,问:“为什么?因为这个事?学校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自己。”

  他马上道:“你不必……”

  纪笺又摇头:“按我自己的感受来说,我觉得离开比较好,和岑先生没关系,你不用多想。”

  他缓了缓,略显无奈地一笑:“这么客气做什么?‘岑先生’……我是第一次听你这么称呼我。”

  纪笺微笑,没说话。

  岑封见此,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疏离。缓了缓,他微笑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那则视频,我没理解错的话,是因为谈之醅吧?”

  “怎么了?”

  “他的事业导致你工作都没了。”纪笺挑了挑眉,盯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我前一阵,还听说他要和薄氏联姻,最近是没听说这个了,但是……视频是薄氏那位准备联姻的薄小姐做的。我很好奇,你和他的婚姻,是怎么回事?目前又是怎么回事。”

  “跟你关系不大。”

  岑封定定看她几秒,显得格外柔情地问:“笺笺,你是不是对当年的事情……还介怀?如果是,我补偿……”

  纪笺抬手打住:“丝毫没有,我已经结婚了,早就连岑先生长相声音都认不出来,往事完全没有再提的必要。这个事情,主要是真的与你无关,而我和你目前的关系,也就是一个校友,我觉得没必要和你说太多关于我的生活与私事。”

  他盯着她冷静到无情的脸色,又忍不住目光游离了一圈她和记忆中还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动人的貌美容颜,稍许,还是忍不住道:“我这些年,是觉得很亏欠你的,只是没有机会弥补,笺笺。”

  纪笺淡笑:“不用,不需要,就是青葱岁月里一件小事而已,我早就忘了。”

  一阵沉默后,岑封轻叹口气,开口:“那作为普通的朋友,我不能问一下吗?你和他结婚,我能理解,但是他又准备和别人联姻,这种情况,由不得我不好奇吧?你连解答一下,都不想吗?那我怎么能够不认为,你对我意见很深。”

  纪笺淡然地盯着他,不急不躁地反问:“你知道那个视频是薄氏那位,薄小姐操作的?”

  岑封顿了顿,随即颔首。

  纪笺:“这种事情你都能知道,那你应该和那位薄小姐,关系还不错,有生意往来吗?”

  岑封微笑,缓了缓,点头:“对,我公司和薄氏有点来往。”

  纪笺:“既然关系不错,也知道视频是她的手笔,那想必薄小姐也透露了一些别的,比如关于她是怎么能够和谈之醅,谈婚论嫁的。”

  岑封失笑,调侃她:“你在谈之醅身边待久了,都精明得很,不好糊弄了。”

  纪笺说这么明显,不需要多么精明。

  他也没否认:“我是听说了,说你和谈之醅,不是真的结婚。”

  纪笺没有说话。

  岑封就这话题的方向朝她徐徐问道:“那你就等着谈之醅有需要的时候就离婚,没需要就这么和他挂着夫妻的名头吗?”

  纪笺语气平淡:“说实话,这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岑先生。”

  “笺笺,我做不到不关心。”他神色关切,“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既然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段婚姻了,为什么不趁早离了?你知道这样对你影响多大吗?”

  “大哪里?我没想和别人结婚。”她扬起起细眉。

  男人眯了眯眼,眸色不解又深沉:“那你有没有想过,就这么和谈之醅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你算什么?充州那些权贵提起来,哪个不是对纪笺二字如雷贯耳,张口闭口说那是谈之醅的情人。”

  “我在乎这事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结婚。”

  “你可以忍受‘谈之醅情人’这样的名头,不能原谅我?”他眉头一挑。

  纪笺眼底满满写着,我不懂你的意思,岑先生。岑封:“当初我没有信守承诺留在麻省,你不能原谅,但你可以原谅背叛你的谈之醅?事业牵连你的谈之醅?终其一生也给不了你安稳的谈之醅?”

  纪笺粲然失笑,开口:“姑且不说谈之醅究竟做没做你口中的种种,就说岑先生当年忽如其来地要离开,忽如其来的分手。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我原谅?”

  “你不能体谅我吗?笺笺,”他眉心蹙了起来,“你知道当年我别无选择,家里和我自身的需求,牛津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去处。”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信誓旦旦说你会长久地留在麻省?如果女朋友有需要,你会永远陪着她留在美国。”

  “我那会儿是准备留在麻省的,想陪着你的,后来是情况有变,我觉得我更应该去牛津。”

  纪笺陡然一笑:“所以呢?岑先生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在你主动提出分开后,还等着你?等到你近十年后,忽如其来地有叙旧的欲望?还格外强烈,一如当初?”

  “我……”

  “我从始至终都并不打算、也觉得不应该声讨一个奋力追求学业有上进心的人,我也不会去阻碍你对人生的追求。但是岑先生如果非要我体谅一个随性而为、没有把爱情与学业事业安排好,最后轻易置诺言于不顾、说的话完全一字一句都做不到、恋人随时可以抛弃的人,我真的做不到,也觉得,好像,他不配。”

  “笺笺……”岑封有些急。

  纪笺是真的忽然觉得,他不配,不配和谈之醅相提并论,当年青葱岁月时期,觉得眼前的人哪哪都和谈之醅差不多,学识,修养,谈吐,气质;而如今忽然觉得陌生,言行举止,匪夷所思,算计的心思,一身的商人眼光,揣摩无度,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有意思的,都是裹挟着目的与利益。

  这熙熙攘攘的近十年过去,她喜欢的那种人,那种清隽如玉,气度不凡的人,身边只有一个谈之醅,只有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其余人,已经面目全非。

  想到这,纪笺心里似下了一场雪,有些冰凉……凉到她思绪格外清醒。

  她好像,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那个模样的人,或者说,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谈之醅这个人。

  当年觉得眼前的人像谈之醅那么优秀,值得喜欢,是因为她骨子里喜欢的就是谈之醅,只是不知道,而按照他的模样去欣赏一个人。

  纪笺一阵恍惚,那种被命运的凉风席卷了一道的晕眩在她身子里蔓延。

  “我不配,我承认我年少时的不负责任对不起你,”他语气歉疚,下一秒又冷声道,“可如今的谈之醅就是良人吗?他那种人,花天酒地莺莺燕燕,别说充州了,这三角洲谁不认识他,你跟着他合适吗?到头来还不是连你应该引以为傲的工作都保不住……”

  纪笺鼻尖一酸,因为前半句,这些年错过了好多。

  正要张口,忽而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两人。

  纪笺回眸去看,接着一愣。

  谈之醅三两步走到眼前,停下后,冰寒的目光落在岑封身上,唇角噙起一抹清冷的笑:“岑总,是真的热衷于和故人叙旧。”

  岑封今日眉目也没当初那么友好了,冷眉冷眼地去瞅他。
  岑封眯了眯眼盯着他脸上凉薄的笑:“谈之醅,你有资格问这话吗?”

  谈之醅倏然一笑,硬朗的眉峰挑起:“这话怎么讲?岑总的资格比我好?”

  岑封一瞬无言,仿若一阵寒霜打得那前半夜嚣张的枝叶都蔫了下去,说不出话。

  纪笺牵过谈之醅的手,想转身往包间里去,但是他没动,反手搂着她在怀,人继续盯着岑封,道:“我希望没有这种时候了,我这人的脾气,你也是了解的,同学一场。要不论这些情谊的话,从当年开始说,你连认识纪笺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也就没机会谈一场,说分就分的恋爱。”

  “你……”

  谈之醅眼神毫无温度地瞧着他,“但是托岑总自己的福,本来没有的,命里就是没有的。岑总现在是商人,商人应该有失败后自省的精神,而不是……继续无畏地找死,那叫蠢。”

  岑封眼底的冷忽然着了火般,冷声呛:“谈之醅。”

  他扯扯嘴角,笑了笑,转身带着人走了。

  他们已经吃好,邵禹与另一个朋友从包厢出来,都喝了酒,慵懒地边走边和谈之醅说话。

  大门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最近冷,晚上行人也不多,只有汹涌的车流穿过茫茫夜色。

  纪笺盯着马路上那霓虹灯出神,在想谈之醅说的那句话——本来没有的,命里就是没有的。

  她心里那阵被雪淹没一般的彻骨凉意还在蔓延,把她从清醒凉到满是后怕。

  在想,如果当初岑封没有背叛……很大几率他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的,可能早就也已经结婚,生子。

  那谈之醅呢……

  他就那么孑然一身,游走在充京城的绮丽浮华里吗,偶尔见面看着她的指间的婚戒,像无事发生一样,可能他有一天也会戴上别人的婚戒……

  而她看着,却从来不觉得最初喜欢的,应该喜欢的,是他。

  餐厅门口有台阶,纪笺眼底那一阵模糊了下,就没看到,一脚踩下去。

  谈之醅慌忙搂紧了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扶:“笺笺。”

  旁边在和谈之醅高谈阔论的两个朋友悉数看来,看着他把纪笺捞在臂弯里关切地问有没有事。

  纪笺脸色有些被吓到的惨白,无声摇摇头。

  谈之醅还没放下心,摸摸她的脑袋,揉一揉脸安抚她没事,逗她说怎么被他搂着还踩空,又低头伸手去抚一抚她的肚子:“有不舒服吗?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纪笺努力勉强地对他笑:“没摔下去,孩子没那么脆弱。”

  那边的邵老板听到这,马上笑问谈之醅原来有孩子了啊,一晚上也没透露一句。

  谈之醅提起这事到底是兴奋,放下心来后就转过头去和那俩闲谈了,说什么本来以为要先喝他的喜酒,现在看来要反过来了。

  纪笺被他搂在怀里,嘴角挂着笑,但是眼神虚虚晃晃的没定神,也不知道是刚刚那一脚险些踩空的心悸,还是对过去那十几年的心悸。

  这一生,差点就和他擦肩而过,没有发生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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