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莫吉托（十一）
第二天一早,莫为天起床洗漱，余光就看见一个人影端坐在客厅。他回头一看，竟是宁风。
宁风一贯比他起得晚,这是第一次他这么早就整理好了,反而等着莫为天。
“早啊~”莫为天打完招呼,就钻进了卫生间洗漱。
等他洗漱完毕,美滋滋地吃完宁风的爱心早餐的时候,就看见宁风看了看表，皱眉凝视着他：“小天，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我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见这个消息,所以宁愿直接告诉你。”
莫为天慌乱地抬头，不知道宁风要说什么，但他直觉那是很可怕的事情,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宁风用担忧的神情看着他：“我得脑癌了。”
“轰——”莫为天觉得仿佛导弹在耳边炸开，一片轰鸣后就是死一般得寂静。他的世界突然被炸得支离破碎。
莫为天瞪大眼睛，好一会才找回声音，他颤抖着问道：“检查了吗？是良性的,还是......”莫为天的声音哽咽了,他半天没有说出后面那个可能,从内心里就拒绝这种可能。
“还没有检查，但是应该是恶性的。”宁风不忍心再讲下去了,上前一把将人拢在了怀里。
莫为天情绪非常激动，他疯狂地从宁风怀里挣扎，气得满红通红，青筋微微爆起,他眼睛通红，脆弱和暴虐在他的眼中酝酿，有泪水大粒大粒地滚烫下来。宁风像上前帮他抹开这泪水，却被烫得双手颤抖。
莫为天第一次甩开宁风的手，自己用力地抹开泪水，倔强道：“没检查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就算你是最顶尖的医生也做不到。”说着说着，他似乎说服了自己，拉着宁风的手就冲出门去：“我们去检查...我们再检查一下。”
宁风由着他拉住自己往地下车库冲。
莫为天坐在驾驶座上，手抖得插了几次钥匙插不进去。
宁风叹了一口气，将人拉出来，自己开车带人去了医院。
“宁医生......”护士小丽正灿烂地准备和两人打招呼，就被莫为天的状态吓了一跳。莫为天眼睛通红，暴躁得近乎失去理智。
他直接拉着宁风去拍脑CT。放射科的医生还没有上班，他直接自己动手，将机器开好，急切地让宁风坐上去。
知道是宁风检查，放射科的医生出片子出得飞快。等莫为天拿到片子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宁风说的是对的。边缘不规则的、已经蔓延至大部分颅神经组织、一眼就让莫为天陷入绝望的脑癌晚期。
虽然还有病理检查没做，但这样的形态大家心里都有数。就连放射科的医生看了都陷入了沉默。
莫为天第一次痛恨起宁风作为顶尖脑外医生的判断，他的判断令他如堕地狱。
病理报告也在当天就加急出来了，莫为天手捏着报告，终于感觉到了希望被破碎的痛苦。
消息传得飞快，主任和副院长都来了，担心地看了宁风的报告。护士们一波一波地来看宁风，个个在他的病床前哭成泪人。
宁风一个一个地安慰着，温柔地安慰着大家。
似乎只有他自己不在意！莫为天在一边看着，怨恨的心情也抑制不住得涌出来。为什么偏偏是宁风？为什么世界这么大，偏偏是宁风？
病房里的人渐渐走了，神外目前最顶尖的三个医生——宁风、莫为天和吴医生聚在一起，像往常任何一次研讨会一样讨论着宁风自己的病情。
系统所导致的恶性脑瘤，治愈它已经不是人的领域了，这是神的领域。
吴医生一开始还非常积极地想要寻找方法，但是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了，在神经这样密集的地方清除肿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大脑是这样精密的仪器，就算肿瘤都被清除了，给大脑带来的损伤也是必定的。
吴医生越分析越颓然，最后坐在宁风身边默默流泪：“如果是宁老师，你还可能可以完成这样的手术。但是我，我不行。”说完，泪如雨下。就算是神，也不可能自己帮自己完成这个手术啊。
巨大的绝望笼罩在莫为天的身上。
“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做这个手术。”宁风平静地开口，似乎已经考虑好了，“你们都是我得意的弟子，我教给你们的知识是为了拯救更多人的。”宁风知道，这是必死的局，谁帮他做了手术，手术导致的死亡必然会使那个人陷入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宁风放弃了手术。
吴医生尊重他的选择，难过得离开了。
莫为天握着他的手，头低着，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宁风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莫为天似乎是被惊醒一样，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宁风没有回答。
“难怪......难怪你不教我颅底手术。”莫为天哽咽，察觉到了宁风这样安排的意思，“你以为你不教我，我就不能会了吗？”宁风感觉到莫为天的泪流进了自己的手心。他想抬手摸摸莫为天的头，却被莫为天躲开。
莫为天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孤注一掷，他盯着宁风的目光像狼一样的专注：“我会找到其他人教我的......你的手术，我来做。”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宁风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出口，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莫为天消失了。第二天就从宁风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停职手续是莫为天的姐姐来办的，她没告诉宁风人去了哪里。但是宁风知道他去为自己的命运做最后的努力了。
等宁风回到家的时候，莫为天的东西都空了，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缝合得完整的橘子外壳孤零零地躺在书桌上。家里空空的。宁风的心也被抽空了。
他看了看系统面板上自己倒计时的六个月，只觉得这最后的时间好难捱。
宁风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和他抱头痛哭。宁风应付着完全不熟悉的父母，然后就义无反顾地重回了手术台。
副院长想组织他。宁风说：“我生命最后的时光，我不想在病床上度过。死在手术台上是我想要的结局。”听了这话，大家也无话可说，只能遂了他的心愿。
宁风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差了下来，等他在父母的眼泪中重新躺回病床上的时候，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而这个时候，小天已经离开了三个月了。宁风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个小孩。想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的自私愿望大过了放手。他在淡淡的思念中沉睡过去。
夜晚，宁风在一阵头痛中醒来，就看见床前立着一个消瘦的人影。“小天......”终是回来了。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瘦得快和他这个病人一样了，立在黑暗中的样子，像是干瘪的柴火棍。
莫为天扑到宁风床边，在月光下看着这个曾经风光霁月，如今骨瘦形销的男人，潸然泪下，他握着宁风的手，力气轻得像捧着一个沙做的娃娃：“我来晚了。”
莫为天很快回院复职了。不知道怎么说的，他说服了吴医生，接手了宁风的事宜。并且在宁风父母的期望下，提出了一个积极的手术方案。如果手术能成功，那么宁风的生命就会被延长。说不定随着技术的发展，未来会找到治愈的办法。
宁风知道这是无用功，在众人的期望中，冷淡地拒绝了莫为天的方案。
莫为天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他咬牙走出了宁风的病房。出了门的一瞬间，他的神情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的暴虐。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试试看？明明说不定可以救宁风的命。
莫为天一心扑在宁风身上，院里也理解他，实际上并没有把他放在正常的排班中。莫为天就一夜一夜不合眼地守着宁风，人也迅速颓唐了下去。
“去睡吧。”宁风从半昏迷中醒来，见莫为天还在守着他，眼圈一周都是黑的，心疼地劝他。
莫为天赌气道：“你管我做什么？你还能管我多久？”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红了眼眶：“你看一眼.....少一眼......”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去了走廊。
在走廊的光下，宁风看见他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莫为天一直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他姐姐沉不住气，来找了宁风。
“我想吃梨了。”宁风支开莫为天。莫为天走之前，瞪了一眼他姐姐示意别乱说话。姐姐等人走远了，忍不住开口：“宁风，我们一直是朋友。我也不想违背你最后的意志。但是——”“但是小天......小天这个孩子的心意你也知道的。他为了救你，去找的韦恩医生学习。你知道的，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呆就是三个月。为了能收集更多的病例，做更多的手术，他还答应反对派要为他们工作十年。”
在姐姐的啜泣中，宁风微微愣住了。韦恩医生所在的，正是这个世界上最混乱的地区——红三角。难怪，难怪他瘦了这么多。
“不要让他的努力显得这么一厢情愿好吗？”姐姐抹干了泪水，“他一共医治了15个像你这样的病例。最后救治的5个病人都活了。小天他可以的，就让他为你做这个手术吧！”姐姐祈求的声音动摇了宁风，他在恍惚中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等他看见莫为天拿着手术同意书欣喜若狂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自己这是，做了一个让小天堕入深渊的决定啊！
他招手让小天过来。
莫为天主动将脸放在宁风的手掌上磨蹭，他眼中的光刺疼了宁风的双眼。
罢了，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共赴这无边黑暗吧。
手术时间很快定了下来。莫为天在手术前连夜做噩梦，每个梦都是宁风离开的样子。他从噩梦中惊醒，又强迫自己睡下。他要养足精神，不然精神不好可能会出现手术失误。
至于这些不详的梦。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一定。
上全麻之前，宁风拉住莫为天：“小天，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为什么学医吗？”莫为天一怔，偏执地打断宁风：“我记得。等你好了我们再讨论这个。”
宁风的问题仿佛交代遗言，莫为天咬牙不去多想。
意识渐渐流失，宁风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宿主，世界脱离提前完成了！”系统欢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宁风用最后残留的意识再看了一眼小天。
莫为天手里举着滴血的手术刀看向脑电图。那里已经是一条直线。手术室里一片死寂。
小丽的哭声响起，仿佛一阵惊雷。莫为天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耳边仿佛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
哦，原来是他的世界、崩塌了啊。
——————————
你问我学医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是为了守护。但是没了你，我不想再守护这个世界了。
还是那片虚无，宁风坐在吧台上，一口饮尽了那个轮廓递上来的莫吉托。
极其冰凉的朗姆酒和气泡水混合的味道，从宁风的喉咙一直流到了他的胃，终于唤醒了他的意识，令他忍不住想起了莫为天。他第一次在这个空间流下了一滴眼泪。
这滴眼泪在空气中漂浮，凝聚于那个轮廓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萌的梗——我努力了，但是还是没救回我的爱人。亲手送我的师傅和我的爱人上路。惨啊！
下一章节还没有定好，准备在不一样的偶像男团巨CX经纪人和天道化身禁欲师尊X小弟子之间二选一，应该都会写，就是顺序问题。
小天使们想先看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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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莫为天打完招呼,就钻进了卫生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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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医生一开始还非常积极地想要寻找方法，但是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了，在神经这样密集的地方清除肿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大脑是这样精密的仪器，就算肿瘤都被清除了，给大脑带来的损伤也是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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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流失，宁风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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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用最后残留的意识再看了一眼小天。
莫为天手里举着滴血的手术刀看向脑电图。那里已经是一条直线。手术室里一片死寂。
小丽的哭声响起，仿佛一阵惊雷。莫为天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耳边仿佛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
哦，原来是他的世界、崩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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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学医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是为了守护。但是没了你，我不想再守护这个世界了。
还是那片虚无，宁风坐在吧台上，一口饮尽了那个轮廓递上来的莫吉托。
极其冰凉的朗姆酒和气泡水混合的味道，从宁风的喉咙一直流到了他的胃，终于唤醒了他的意识，令他忍不住想起了莫为天。他第一次在这个空间流下了一滴眼泪。
这滴眼泪在空气中漂浮，凝聚于那个轮廓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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