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_却无心看风景宴若愚裴小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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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25章

  宴若愚和姜诺在年三十那天中午坐瑞士航空的波音777去洛桑。

  在这之前他们在工作室里做出了两首trap,宴若愚从以前写的歌词里挑出两首普普通通的,主题还是《Amsterdam》那种炸裂风,姜诺则把自己的几首半成品翻出来加工,给宴若愚当伴奏。

  这样的歌非常工程化,没什么新意,放在以前宴若愚根本看不上,但姜诺分析的很有道理,他们俩待一块儿做歌不是为了出专辑,而是准备今年夏天的比赛。那他肯定需要几首工程化的歌用于前期海选,大招要留到后面放。

  “那你也报名比赛吧,煞煞林淮的锐气。”自从知道《makeitshit》是姜诺创作的,不真诚祷告者这个马甲下的经典作品也有一些是他从歌词到混曲全包全揽的,宴若愚对姜诺的情感除了欣赏还掺杂了崇拜。纯拼实力,接触说唱没几年的自己肯定在林淮之下,但姜诺要是愿意出山,别说林淮,和梁真都能正面battle。

  但比起站在舞台前,姜诺更乐意做幕后。他太安静寡言了,不喜欢抛头露面,宴若愚整天叽叽喳喳怂恿他和自己一起参赛,他听多了也会跟宴若愚说实话,自己在写《makeitshit》前并不知道姜善得了病,而如果姜善的病是能治好的,他们谁都不会主动站在聚光灯下。

  “也就是说,你和姜善都不渴望知名度,除非人生进度条要撑不住了。可是……可是参加选秀节目就是为了提高知名度啊。”

  宴若愚还是不解,觉得姜诺的解释前后矛盾,姜诺也说不好,给宴若愚放点别点音乐,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宴若愚也识趣地没刨根问底。飞瑞士洛桑的前一晚他们收拾行李,姜诺除了衣物还放了个款式老旧的口袋型录音机,宴若愚就很好奇,问:“你专门带这玩意儿漂洋过海干什么?”

  “收集声音。”姜诺把录音机从箱子里重新拿出来,给宴若愚随机播放几段录音,全都是姜善还在的时候他们一起走街串巷录下的:

  外地女人用奇怪的口音叫买“韩国小馒头,一块钱、四个,一块钱、四个”;凌晨时分,卖夜宵的人重复“鸭架,鸭爪,鸭脖子”;普通话并不标准的岭安本地老人慢慢悠悠吆喝“白糖要伐白糖”……

  宴若愚从未听过这么市井的声音,可稀奇了,正要问怎么都是卖吃食的,录音机播放了下一段背景嘈杂的音频。有人正在用大喇叭宣传服装店的折扣福利,说着说着,就有律动感地唱了起来,把无聊的宣传词念出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的诙谐感,宴若愚同他隔着时间和空间,但靠着这段鲜活的声音,他眼前立马就能浮现出一个唾沫子横飞的兢兢业业的销售员形象。

  而除了人声,这个录音机里还有风声,水声,树叶声……宴若愚听入迷了,恨不得即刻拽着姜诺下楼再找些声音,姜诺无奈地摇摇头,说他们早两年前还能在岭安城录到自行车过马路,但现在,汽车驶过的声音覆盖了一切。

  所以他想借着这次机会去别的国家和城市找声音,说不定会有新的理解和灵感,让歌曲采样更丰富和别致——别的制作人采样无非是重新混音、复古、致敬,宴若愚还是第一次见到直接从日常生活里找素材的,当真是被惊艳到了,抢过那台录音机想把里面的其他声音都放一边,他听到一声沙哑而又虚弱的呼唤:姜诺。

  姜诺也是一愣,宴若愚眨了下眼,没按暂停或者跳过,默默听完那首没有伴奏的歌曲,姜善的绝笔《追忆》。这首歌是用不真诚祷告者的马甲发的,至今在网易云的评论数已突破1w。无数人留言讲述这首歌带给自己的温暖,但没有人知道,这首歌里的“你”全部都是姜诺:

  谢谢你给予我陪伴理解与温暖

  让我有勇气不惧怕冰冷的针管

  是时候由我一个人将痛苦承担

  韶光荏苒曲终你我永远不会散。

  原本欢愉的气氛因为这首歌变得沉重,两人都有些逃避,姜诺没说姜善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歌,宴若愚也没问,笑嘻嘻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把录音机还回去。离开的前一晚他们都没睡好,第二天上了波音777的头等舱,宴若愚在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就躺平睡觉,到了饭点也没动静,坐在旁边的姜诺纠结该不该将人叫醒,连接上机内Wi-Fi询问裴小赵,已经在巴黎的裴小赵边忙时装周的事宜边回复,说宴若愚不睡觉才稀奇。

  姜诺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小赵继续发来文字。他第一次跟宴若愚坐头等舱的时候也很震惊,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坐头等舱完全不care服务,只是为了能一路睡到目的地而已。

  裴小赵:不要有压力,他睡他的,你享受你的,把菜单上的食物全都吃一遍,红酒香槟搞起,最后别忘了把赠送的宝格丽洗漱包带回来,还可以问空姐多要几份,要到就是赚到!

  裴小赵这话肯定有玩笑的成分在,姜诺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干,但他没睡意,就看起了电影。首页专门有个超级英雄的分类,蝙蝠侠系列排在最前头,姜诺还没看过《蝙蝠侠大战超人》,就点了进去。

  对蝙蝠侠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父母的死是Bruce的童年梦魇,也是他成长为蝙蝠侠的契机之一,所以蝙蝠侠系列每重启一次,Bruce的父母就要死一遍,堪称超级英雄电影中最惨配角。意料之中的,《蝙蝠侠大战超人》的开头以葬礼为切入点,然后闪回油画滤镜的案发现场,年幼的Bruce洋溢着笑容与父母走在回家的路上,钢琴曲同镜头一样缓慢,歹徒都掏出手枪了,整个画面在审美上依旧美得无可挑剔。

  姜诺的乐理知识扎实,电影开播没几分钟,他的代入感还没被调动起来,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音乐上,条件反射地拆分出音轨,钢琴声什么时候弱下,其他管弦乐又怎么**来,以及和声——

  和声响起时,歹徒的枪正好穿过Bruce母亲的珍珠项链,枪声一响,珍珠断了一地,淅淅沥沥。

  姜诺陡然屏住呼吸,仿佛能听见Bruce被消音的哀嚎,母亲最后的几声喘息反而是清晰的,同样倒地的父亲没有看儿子一眼,用最后的气力轻唤妻子的名字。

  姜诺摘下耳机,低着头,不愿意再看这一画面。这个版本的父母之死比诺兰的绝情多了,在《蝙蝠侠前传:侠影之谜》中,他的父亲至少会安抚Bruce不要害怕。

  姜诺关了屏幕,站起身,静悄悄地走到宴若愚边上。他睡得很熟,裹在被子里,只有双手在外面。他的划痕全都结痂了,不需要再贴胶布防水,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姜诺也不知道自己端详了多久,轻轻扯住宴若愚的被角往上提了提,免得他手冷,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转身,宴若愚就睁开了眼,注视着自己离开。抵达洛桑后宴若愚生龙活虎容光焕发,直奔街舞比赛彩排地点而去,而他没倒过时差,回酒店睡觉到瑞士的天亮。宴若愚给他留了讯息,说初赛时间定在下午,Shadower靠后出场,他可以在这座城市里逛一逛再来看自己耍帅,姜诺趴在房间窗前眺望这座被雪皑皑覆盖的小镇,有些舍不得室内的暖气,出门后没在街道上漫步,而是去了附近的美术馆。

  欧洲的美术博物馆大多与历史建建筑密切联系,而洛桑州立美术馆大相径庭,反而带有工业时代的遗存记忆。购票进入后,姜诺便给宴若愚发了定位告知自己所在何处,然后拿着录音机穿过一个又一个展厅,录制他人看展的声音。馆内人流量很少,且全都是西方面孔,或疾步而去走马观花,或细声探讨。

  馆内又没什么耳熟能详的世界名画,姜诺对艺术的涉略胜少,对周遭声音的敏锐大过于画作本身,走了大半个小时都没在任何画作前驻足,直到进入一个冷绿色背景的小房间,没有靠背的真皮沙发前只挂着一幅描绘死人的画。

  姜诺不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并不具备冒险精神,本能反应是从那个房间退出来。深绿色的丝绒帘布外,普通展厅的光线白亮柔和,与帘布内的阴森基调形成鲜明对比,反而让人好奇心作祟,想再进去看一看。

  姜诺便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布后他有心理准备,坐在皮沙发上观察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他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受到一股无法言状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凑近观赏。

  那是一具面部表情痛苦的尸体,眼睛黯淡无神地半睁,骨头和肋条清晰分明,四肢都带有被刺透的伤痕。作品的名牌挂在脚的那一侧,只有法文,姜诺正要掏手机翻译,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用英语对他说道:“这幅画名叫《墓中的基督尸体》。”

  姜诺自然吓了一跳,侧身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录音机。那男子露出抱歉的笑同他道歉,在他说“没关系”之前并未靠近,绅士又礼貌。

  “亚洲人?”男人友好地问道。他是个五官和身材都非常典型的西方人,身上的西装及其考究,往后梳的背头精致到头发丝,两鬓的白发没有染色,使得岁月带给他的气质沉淀呼之欲出。

  “你对这幅画感兴趣?”男人在姜诺点头后继续对话,用英语介绍这幅画的作者。姜诺的英语水平不比刚出国的留学生好多少,绘画方面的知识储备几乎为零,男人说了十句他有九句没听懂,抱着收音机不知所措。男人便微微一笑,放慢语速,使用简单词汇带领姜诺赏析这幅画。

  他告诉姜诺,这幅画原本是瑞士另一家美术馆巴塞尔美术馆的馆藏,被洛桑州立美术馆借来做特展。这幅画描绘的是耶稣死后的身体,瘦骨嶙峋,且像其他死去的凡人一样肿胀发青。说到这儿他带姜诺去看馆内的其他耶稣形象,不论遭受何种折磨,他的面色都是安详有神性的,唯有这幅画里的耶稣像极了真实的人类的尸体,好像他不是神,而就这么像人一样永远死去。

  回特殊展厅后,男人特意为姜诺搬来一张小矮凳,让他站上去更为近距离地观摩画作的细节,自己在旁讲解圣经中的故事、艺术史、人体解剖学如何与透视法的相辅相成……

  他用姜诺能听懂的方式深入浅出,滔滔不绝,重新坐回皮沙发后,他和姜诺靠得很近。姜诺非常感谢这位先生精彩的讲解,那男子微笑,问姜诺是否有空,他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位于德语区的巴塞尔,看看那位画家别的作品真迹。

  “不好意思,我明天要去巴黎。”姜诺婉拒。先生表示遗憾,把时间换到晚上,他们可以一起去老城就餐,他是那儿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客座厨师。

  “……嗯?”姜诺茫然了,男人完全能预料到他人生地不熟的顾虑,就递上自己的两张名片。姜诺一看,更懵了,他一直以为这位先生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所以才会如此尽心尽力,没想到对方拥有好几家苏黎世的餐厅,正职是苏黎世一所大学的教授,来洛桑参加学术论坛,顺便参观美术馆遇到了自己。

  姜诺想拒绝对方的邀请,教授看出了他的犹豫,并没有给他婉转推辞的机会,重新将话题引到画作上。

  “有一个俄国作家曾经写过,任何人看过这幅画都将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我很想知道中国人如何看待这种观点,毕竟你们没有信仰。”

  “其实我们……”姜诺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哑口无言。文化壁垒让西方人无法理解中国人为什么没有宗‘教信仰,他也无法系统地解释那些独属于东方语境的信仰,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肢体动作,比如挥动双手。

  这让教授注意到他右手掌心的向日葵纹身,正要细细端详,有人突然拽住姜诺的胳膊与教授拉开距离,自己挡在两人之间。

  “Lessuccesseurssocialistessontathées,neregardezpasDosto?evski(社会主义接班人都是无神论者,不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宴若愚戒备地盯着那位教授,故意用中式英语的发音强调:

  “Weare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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