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每次醒来都怕你不在 2_系我一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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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每次醒来都怕你不在 2

  可~~其实,逐渐,计然卧床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平躺下睡觉,那使她呼吸困难,所以她大部分都是半坐半卧的方式,熬过一个个漫漫长夜。无弹窗www/feisuXS/COM她的饭量也越来越小,系青甚至无法相信,每天只是那么一点点食物,如何维持一大一小母女两个的生命。始终,计然都没能如大部分孕妇那样胖起来,她日益衰弱,也日益令系青相信,尽管他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呆在没有她的时空里度日,但她真的即将离去,而他无法相随。

  那种即将被丢下的感觉泰国艰难,多少次,系青夜半醒来,凝视着半躺半坐在身边昏睡的女人,她脸色苍白,眼晕浓重,系青想把她拥进怀里,怕把她弄醒。而就这么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又怕她随时会象朵云一样飘走。末了,他也只能躲到洗手间,坐在马桶盖上发怔,或流泪,他不知该如何安排时时刻刻如潮水般袭来的恐惧感,他怕她的生命在某次昏睡中偷偷溜走,等他醒来时,她已不在。

  深秋,怀建军来看望儿子,正巧下班时间,他在校门口等系青,就为着看看,淹没在一群放学孩子中的怀老师。当然他如愿以偿,那个个子高挺,带着眼镜,风度儒雅谦逊,一边走一边和半大孩子说着什么的老师,很迷人。

  见着怀建军,系青挺高兴,多少年没这待遇了,很象小时候,爸爸偶尔来接他一次放学的心情。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来校门口来接儿子的怀家爸爸总是说,“想吃什么”现在,怀家爸爸说,“想到你家蹭顿饭。”

  系青回应,“粗茶淡饭。”

  这些年与古董金石为伍的怀建军摇头晃脑,十足酸腐,“于愿已足。”

  跟老爸一起往家走,怀建军问起,“我大儿媳妇还好吗”

  一句普通问候,却勾引的系青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他在很多人面前维持了那么久的坚强,耐心,淡定,就在老爸的一句问候下土崩瓦解,“不好。”系青说,“她不好。”随即泪流满面,“爸,我很怕她活不长,我那么爱她。”

  怀建军没说话,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揽住儿子的肩,“有爸在,不怕。”说着话,怀建军眼圈也红了,没办法,老头发现,他不太受得了大儿子的脆弱,就好像他不太受得了二儿子忽然变得忧郁和正经,当这两件事情出现,他会觉得天塌了一半似的。而这一刻,系青醒悟,父母应该对子女娶谁嫁谁发表看法,因为由“那个人”出现后带来的快乐,为人父母者未必能享受得到,而很多痛苦,父母却要与之一起背负。

  怀建军享用过青儿一顿粗茶淡饭之后的翌日早晨,去常蓝的学画的教室找常蓝,他当然是有事,不过开场白却很拙,“咦,换老师了”是啊,这回是个戴鸭舌帽的老先生,梳马尾的哪去了

  换老师是肯定的,之前梳马尾的老师让常蓝有种她好似在出轨外遇的错觉,对,理智上是知道她现在就算再婚都天经地义,但感觉上不行,常蓝对那种好像在出轨的感觉异常抵触,她不能做和怀建军一样没品的事情,那她就没立场和理由恨他了。不过怀建军真提起这茬,她又不便言明,淡淡的,“有事”

  怀建军说,“我觉得让青儿和计然搬回大屋住比较好,要不青儿白天上班,计然一个人在家,真的让人挺担心的。”

  “我没问题,我还跟小真提过两次,听小真说,青儿和计然舍不得离开他们在学校边的住处。”

  “嗯,我知道,所以你去接他们过来,他们不会拒绝的。”

  有些老习惯,是让人痛恨的。常蓝以前就是这样,怀建军一个令下,她赴汤蹈火地执行,现在改都改不过来。所以等怀建军走了,常蓝别扭到死,瞧瞧,这老家伙会做好人,结果他啥都没干,就一个提议,回头还得她刀山火海上天入地的忙活,讨厌不讨厌

  常蓝跟俩儿子说了怀家爸爸的提议,哥俩认为这主意不赖,总比大哥青一边上班,一边提心吊胆地惦着家里,猛打电话好些,无异议。于是常蓝回家,和计真春儿一起,在大屋一楼收拾间屋子出来给计然,计真说,方便姐姐坐着轮椅进出,然后常蓝就去接儿媳妇。

  常蓝来接,计然非常感激。可来自家人的关爱,也让她更加难过,“妈,对不起。”

  “什么话。”常蓝宽慰,“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个七灾八难的,别怕,咱们这一大家子呢,还能让你有事吗”

  计然摇头,泪珠一串串落,哭得常蓝跟着鼻酸,劝,“别这样,你是孕妇,你难过,孩子也跟着难过的。”

  “妈,我不是怕,其实我真没脸哭。”计然啜泣,声音细弱,“我是为着系青,我有今天,注定的,我明知道结果是这样,明知道我会让他伤心,而我却允许这一切发生,妈,对不起,还要连累你操心。”只有当妈了,计然才了解,婆婆常蓝,为何一再反对他和系青。常蓝妈妈一直努力,避免自己的孩子遭遇可能的伤害,却始终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握住婆婆的手,计然允诺,“妈,我会努力活下去,我能活一天,就孝顺你一天。”

  计然言出必行,与常蓝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这段时间,对婆婆千依百顺,不肯稍有“忤逆”,连系青都惊讶,媳妇儿能与妈妈融洽到这个地步。每每晚饭时间,一家子和和美美聚在一起吃晚餐,春儿都故意长吁短叹,感慨个美中不足,大屋这儿是热热乎乎,就不知亲爹那边咋样常蓝每次都给春儿个白眼,“你爸转业当二道贩子捣腾字画去了,忙着呢,没空理你。”春儿撇撇嘴,暂且作罢。和大哥青互打个眼色,不管咋地,他哥俩得把这一家子给整圆了不可。

  而对系青来说,美中不足的另一方面大概要来自春儿和计真,他们对他媳妇儿太不上心了,这两人在他看就是搁在计然身边的炸弹,特不安全。

  有一次,系青忙着改试卷,回家较晚,进屋没见着春儿和计真,敢情在厨房忙乎呢。因为计然说想吃青椒土豆丝,春儿就要亲自下厨给嫂子做,也不用厨子,咋咋呼呼叫上计真,拿着锅铲笊篱在厨房又笑又闹玩半天,捧上来的那是~~系青确信,那货是薯条,他不会承认碟子里的东西叫青椒土豆丝。粗粗拉拉一盘子,可怜他媳妇儿那玻璃身板。计然很领情,真下筷子了,还说挺好的。系青嚼在嘴里,软硬不均的一根根,难为他弟怎么办到的春儿和他媳妇儿很捧自己的场,居然把这叠菜给吃完了。晚上回自己个儿卧室,系青问老婆,“会不会觉得消化不良”计然直笑,五分爱娇五分嗔怪,“你啊”系青亲亲她额角,抱着她靠在沙发里,说实话,这样的美中不足,他也珍惜感恩,希望拥有至天荒地老。

  好景不长,转眼入冬,就像所有人所预知的情况一样,计然熬不过漫长的怀孕期,一次午睡后起来不久,工人打算用轮椅推她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计然在午后暖融融的太阳底下晕过去,毫无征兆,看上去好像也没有痛苦。

  这次,终于是系青做主,一手执着病危通知,一手在紧急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如有万一,保孩子,这是他和计然老早商议好的决定。可这样的决定真到临头,还是令系青心碎,曾经,他对不能为她做这个主,签这个字,救她的命而耿耿于怀,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签下的字却象是在送她的命。这样的感觉太破了,太破了,系青好似整个人都已支离破碎,等在手术室外,神游天外。他好怀念学校边上他和计然共住的小屋,日子简单明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靠阳台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摇椅,他抱着她,在摇椅上慢慢晃,看白窗纱外,高楼掩映下一块小小的蓝天,云影悠悠,拖曳的时光静好,漫长。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好,那张摇椅,还是常蓝妈妈的礼物,看,他们已得到祝福,可在得到祝福的时候,又失去了未来

  都知道,这次,计然多数活不成了,坐在这里,不过是等着一个预知,变成已知,计然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七个多月,也不确定,是不是能平安无恙。之前,计然对计真说过,如果结局是最糟糕的局面,她和孩子都保不住,也无须介怀,她总算尝试过为人妻,为人母,这辈子很值了。可这样的结果,对手术室外等候的家人来说,未免残忍。

  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怀家四口,静静等待,祈祷一个奇迹。听说,相信奇迹的人,才会遇到奇迹,春儿时不时给哥哥打气,“我赌没事,一百块。”

  怀建军无甚情绪,“不跟,太少。”

  系青依旧体贴,“我跟,没事,一百块。”

  春儿揽住大哥青的肩,“放心,小真在里面看着呢。”

  可小真不是上帝,我们都明白。不过,总得有个人不沮丧,显得比他更斗志昂扬,所以系青同意弟弟,“是,有小真在,会没事的。”

  常蓝坐在前夫身边,不由自主想起她生两个儿子的时候,等在产房外的公婆,当然,他们都过世了,生和死,这是命运不可逆转之处,命定的轮回让她守在这里,等着另一段生死攸关的挣扎。似发现常蓝的紧张和情绪上的游离,怀建军握住她一只手,自然而然,并无牵强。常蓝暗自喟叹,她一次次常提醒自己,他们离了,之后应该各安天命,各行其道,可也一次次,走着走着,就又混到一条道上,守着一样的命运。不是他们有意如此,只是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牵绊,逃不开,挣不掉,这就是一家人,会为同一件事生气,会为同一个人哭,会共同坐在产房外焦虑,等待。常蓝也想起江蓠,她能从自己这里,真正抢走什么呢她和他共度的光阴他们共有的孩子还是她即将出世的孙女那位比她年轻得多的女人,抢走了她的丈夫吗严格来讲,也并不完全是,所以,那些不能被抢走的,是她应倍加珍惜的拥有。向来不信鬼神的常蓝,这一刻虔诚无比,心内祝祷,万能的神啊,请赐我力量,让我保护我能保护的一切

  走廊上呼啦啦突然出现一群医生,如从天而降般,往手术室涌,那扇封闭的大门,打开,医生们涌了进去。系青脸色惨白,一定是媳妇儿情况不妙,怀家人悄然无声,几只汗湿的手互相牵着,等着计真或者其他什么医生来宣布“结束”。可紧跟着,他们听到隐约的婴儿哭声,细弱,但清晰,怀家四口互相看看,哇,那个声音,是孩子吗还活着系青站起来,眼睛死盯住手术室大门,也不过片刻功夫,系青却等得如万年漫长,大门再次门滑开,出来的是推着婴儿保温箱的护士,孩子早产,得放在保温箱里,天可怜见,她是活的~~确实是活的。

  常蓝和怀建军伙同春儿,三步并两步地跑去,扒着保温箱看孩子,春儿倒抽口凉气,这当叔的肆无忌惮,“哇,怎么这么小跟广告里看的小孩儿差老鼻子了,眼睛都睁不开,妈诶,我这侄女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嘛,”他唇齿开合间,重重吐出三个字,“真难看”

  结果二少把人护士给惹急了,“早产儿嘛,五斤重,这都不错了。”

  常蓝急忙问,“都还好吧”她是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健康。

  护士答应,“虽然弱了点,但都好着呢。”

  常蓝和怀建军不由自主抱在一起,几乎喜极而泣,瞅着箱子里打哈欠的小人儿,这是系青的孩子,三十年,一个轮回~~他们做爷爷奶奶了。常蓝才想起来告诉春儿,“广告里的小孩儿那都多大了,咱们这才刚出生,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等满百日了你再看,指定比广告里的宝宝漂亮。”怀建军附和,“就是,瞧咱家这孙女长得,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的。”横春儿一眼,“等她长大了知道亲叔叔嫌她丑,不定多恨你。”春儿眼珠子转转,手狠狠捂住嘴巴,哦,不不不,他怎么能允许侄女恨他

  系青站在原地,没去看他的女儿,不敢,他还不知道计然是死是活,他怎么对刚出生的孩子说,她已经没有母亲了手术室门又滑开,出来一位医生,喊,“谁是家属”

  系青闭上眼睛,这就来了吗他脑子里轰轰上演埋藏于年深日久记忆中的片段,第一次赴计然约会的时间,他生病吊点滴,恰遇不知谁家男主人毙命于急性心梗,走廊上嚎啕一片,三岁的孩子拉着轮床不让爸爸走,遗孀哭得昏死过去,当年的系青,躺在病床上,浑身火热,心头冰凉,那是他终归要面对的生离死别,天人永隔,永远的失去,今后漫漫长日里要独自承受的,如惊涛骇浪般的无尽孤独

  都以为医生是来传计然的死讯,常蓝眼泪直直往下掉,他们跟系青一样,痛心这刚出生的孩子就没了娘,几位家属也没人应一下。医生又喊,“计然的家属”

  怀建军挺挺腰身,清清喉咙,“在。”

  医生说,“恭喜,正巧有一颗适合计然移植的心脏,她有救了。”

  系青睁开眼睛,听春儿喊,“嗨,嗨,哟嗨”

  对系青来讲,死去活来是这样,呆坐在手术室外那叫死等,在手术室外象钟摆一样晃是活等。他想见计真,指望着小姨子能从手术室里出来,给他个信,奈何小姨子一直没出现,所以他一直一直问春儿,“计真怎么还没出来”

  春儿开始还安抚,“可能在忙。”或者,“再等会儿。”又或者,“我也不知道。”最后,就给哥一个白眼,他被老哥问的心浮气躁,只好跟着哥一起,在手术室外转悠。怀建军和常蓝的活动面积要大一些,他们老俩口一会儿在新生儿室外探头探脑,一会儿回到手术室外等消息,两条腿儿溜得,合着一句话,吃肥了,跑瘦了。

  也不知道等多久,天都黑透透的,手术室门开,这次出来的是计真,他没先跟怀家兄弟和公婆打招呼,穿着手术服,靠墙上,揪下头上的帽子,看上去筋疲力尽,象是随时会倒地毙命的醉鬼一样,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系青的心情,随着计真的动作,跌落至冰点,如果计然没事,计真应该很高兴才对,所以~~哥儿俩一起慢慢靠近计真,如同拆弹专家不得不慢慢靠近一枚即将爆掉的炸弹,春儿的声音是抖的,“小真啊”计真耷拉着的脑袋抬起来,她满脸是泪,但面带微笑,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她活着,应该会一直活下去。”

  系青点点头,彬彬有礼,喃喃,“谢谢,谢谢。”顿了顿,“小真,你是上帝。”

  春儿单刀直入,“上帝,我爱你。”张开双臂,抱住哥哥,也抱住计真,大嗓门狠命嚷嚷,“上帝,我爱你”

  其实我们都没见过上帝,他老人家一向隐身于各种学术研究的背后,只在偶然事件里才留下他的签名,很幸运,这次,系青得到他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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