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_御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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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御鼎山往年举行天玑试,都是胜者留,败者走。落败者可以继续修炼,还能继续参加下一届天玑试。如果连续两届都没能胜出,那就只能留在山上做杂役弟子。或者直接下山,和御鼎山再无仙缘。

  今年这届天玑试,或许是因为主事之人换成了一个年轻的三代弟子,大家一改往日成见,打破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真正应了那句“不拘一格降人才”,把一个在比赛中落败的弟子直接收入了门下。

  当然,雪千浔没有直言不讳的打破御鼎山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而是拐了个弯儿,让风倾云先去炼丹房中做杂役,然后再行转正。

  云涿光、何吕施等人见她行事果断,爱惜人才,纷纷露出羡慕神色。除了羡慕她那分果敢,更羡慕她得了一个虽然落败但其实根骨、实力、秉性都很不错的弟子。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中规中矩。剩下的那几名俗世弟子又有一人入选,被谢长风收入门下,成了万仞峰弟子。

  一十六名弟子,除去八名胜出者,另有风倾云、陈君鹤两名落败者入选。一人入了千浔峰,一人入了天阙峰。

  本届天玑试共举行了两天,既没有出什么意外,也没有出现像白羽、闻笛那样的修道天才,可谓是顺风顺水,平平无奇。

  然而,即便这届天玑试再平淡,也将在御鼎山数千年来的修仙史上留下举重若轻的一笔。

  从这届天玑试开始,御鼎山将进入一个全新纪元,将会比以前更年轻,更勇敢,更积极进取。

  天玑试结束后,楚烆提出想在御鼎山住上一段时间,想去御经阁中跟随长老、师兄师姐们做做学问,练练心境。

  皇子提出请求,御鼎山当然要给面子。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御鼎山弟子,于情于理,御鼎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云涿光自来喜欢读书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楚烆提出的请求。只是答应以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此之前,普通弟子是不能随随便便进入御经阁的。即便借阅书籍,也只能快去快回。如果需要留在御经阁中翻阅,则需师长陪伴。

  他微微皱了皱眉,脑子里快速闪过几个人:童无忌、林逾静、董棋……皇子要去御经阁看书,应该让谁陪呢?

  童无忌肯定不行。掌门真人闭关时,让他暂代掌门之位,帮忙处理大小事务。让他去陪,他自然抽不出时间。再者说来,他虽然是暂代掌门之位,但行的却是掌门职责,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是掌门。让堂堂御鼎山掌门去陪一个皇子读书,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话。

  如果是神皇亲至,御鼎山掌门倒是可以出面寒暄一下。至于一个小小的皇子,别说掌门,就是他云涿光也没有放在眼里。

  排除了童无忌,接下来就是林逾静。林逾静在蚩山城与玄天教作“剑气之争”时受了重伤,连千玑文也毁了大半。从蚩山回来后,他一直闭关养伤,去年刚刚出关。经过数年闭关,他身上的伤势已经无碍,境界还比之前提高了一些。可是,他现在正处在修复千玑文的关键时候,自己那只“斗柄神笔”也被他借了去,现在去打扰他,未免太不合时宜。

  至于董棋,和楚烆倒是同辈弟子,这几年越发沉稳干练,平日里少言寡语,但脑瓜子好用的很。别人看一件事情,要看两三遍才能看清。要想出应对之策,还要再琢磨几遍。但他那里,只需一眼,便能看清事情将来的趋势。再一眼,便可定下决策。

  在同辈弟子里面,论及算力、心思,无人能出其右。近几年已经引起了童无忌的注意,接下来,很有可能会被童无忌唤到身边,着重培养,作为御鼎山未来掌门的左膀右臂。

  如果抛开“皇子”的身份,董棋作为三代弟子,倒是可以陪着楚烆去御经阁中转转。但楚烆这次前来,是以三皇子的身份代表皇都城前来观礼。让董棋作陪,也未免有点儿太不给皇都城面子了。

  他心念电转,脑子里接二连三的跳出一幅幅面孔。一会儿把楚烆当成是御鼎山弟子,一会儿又把他当成从皇都城来此观礼的三皇子。两个身份,加上那些他起初觉得合适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合适的备选之人,很快在他脑子里搅起了浆糊,以至于月微澜接连喊了他三次,他都没有听见。

  “云峰主,云峰主?”

  谢长风见他眼神呆滞,陷入苦思,忍不住推了推他,提高嗓门唤了两声。

  云涿光眼神一亮,猛然警醒,慌慌张张的问道:“怎么了?比试结束了吗?”

  谢长风微微一笑,心想这位云峰主看来是又犯了书呆子的毛病,不知道钻到哪处牛角尖里面去了。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月微澜,说道:“不是我,是澜澜在喊你。”

  作为长辈,几位峰主以及年长的几位长老都是看着月微澜长大的。以前去天阙峰时,只要见到月微澜,都会和那个漂亮可爱有些呆萌的“小澜澜”闲聊几句。月微澜长大后,长辈们还是习惯称呼她为“澜澜”,称呼雪傲霜为“霜儿”。可能再过几天,等她正式出任天阙峰峰主,才会认真的改一改这个称呼。

  云涿光转向月微澜,慌乱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怎了么?比试结束了吗?”

  月微澜轻轻一笑,尽量掩饰住脸上的尴尬之色,说道:“刚才就结束了。三皇子要去御经阁中读书的事儿,不知道云师叔是怎么想的。”

  她是主事之人,楚烆在这种场合提出请求,当然要由她出面给个答复。

  云涿光道:“我正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陪他去御经阁中待几天。”顿了顿,又补充道:“但还没有找到。”

  月微澜仿佛猜到了他的心事,说道:“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道云师叔意下如何?”指了指自己,又道:“你看我怎么样?正巧我这几天打算去御经阁中转转,由我来担任陪读之人,你看如何?”

  云涿光心里一动,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合适,非常合适!你去的话,再合适不过了!”

  月微澜以天阙峰峰主的名义主持了天玑试。再过些日子,就要正式出任天阙峰峰主。除去这个身份,她还是掌门真人的独女,年龄也和楚烆相仿。不管是前一个身份还是后一个身份,由她陪着,都给足了皇都城面子。当然,也不会让御鼎山丢了面子。

  云涿光见这事儿有了着落,心里面一下子敞亮起来。就连和其他人寒暄的声音也明显提高了不少。

  夕阳西下,天玑试圆满落幕。除了楚烆之外,其他宾客陆续离开御鼎山。十几道剑光从山上飞起,陆续钻入云中,与夕阳晚霞融为一体。

  送走众人后,月微澜回到洞府稍事休息。待到掌灯时分,天上挂出一轮圆月,换了身普通弟子的衣服,独自离开洞府,悄无声息的驭剑而起,直奔大熊山,钻进了桃花林中。

  小院里,童无忌早就备好了几碟小菜,一壶烧酒。

  月微澜之前极少喝酒,一来是酒量小,一喝就醉;二来是十余年来深居浅出,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练功上。既没有时间喝酒,也找不到可以一块喝酒的人。

  月映天闭关之时,让童无忌暂代掌门之位,不仅把御鼎山上的大小事情一股脑儿交给了他,还告诉他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御鼎山掌门才有资格知道的秘密。

  也就是从那时起,月微澜学会了喝酒。确切来说,是童无忌教会了她喝酒。

  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波谲云诡。御鼎山作为正道领袖,理所当然要担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子。月映天选择这个时候闭关,其实也是兵行险着,对外宣称,是冲击御鼎大道,准备飞升。其实是临阵磨枪,打算强行提升境界,为即将到来的“大事件”做准备。

  他将“大事件”告诉童无忌后,让他从中周旋,暂时稳住局面。只要能撑到他出关的那一天,事情就有转机。

  月微澜作为童无忌手里一颗颇具分量的棋子,经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去大熊山与童无忌商量对策。

  两个人临危受命,路险且阻,自然而然的就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楚烆这次前来,果然不单单是为了观礼。”

  月微澜坐下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意味深长的说道。

  童无忌端起酒杯摩挲了几下,轻轻抿了一口,稍作沉默,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楚烆此次前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观礼。他和谁一起来的?过猿天门时,情景如何?”

  对于外人来说,猿天门只是一道门,进入御鼎山的山门。但在童无忌眼中,那座石桥拱门早就成了试探人心的一道关卡。

  猿天门门高九丈,宽六丈,顶上压着一块巨石,远远望去,犹如一只直立起来的巨猿,因此得名。

  猿天门建成以后,又在周围设下玄机,从各处搬来数十块大小不等的石头,摆成了一座“石头阵”。每当有人从门下穿过时,守在“石头阵”枢纽处的那名“偷心人”就能看出来人心中所想,意欲何为。

  当然,这个秘密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月映天接任御鼎山掌门以后,曾让云涿光骑着石马将那座偷偷摆出来的石头阵修缮、改良了一番。比起之前,更加准确,就连御神境修为的大练气士也能测的一二。

  月微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习惯性的端起酒杯,说道:“随他一起来的是一文一武两名官员。那名武官是常年待在宫里,很少外出。从其武道修为来看,应该是正四品巅峰境。那文官只是个文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哦,对了,楚烆在到达猿天门时,特意换上了他以前在御鼎山修行时穿过的衣服。此举——”

  “此举有些太刻意了。”童无忌补充道。

  月微澜道:“我也觉得有些刻意。但据‘偷心人’观察,他们三人通过猿天门时,心境平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为了来御鼎山观礼。”

  童无忌道:“这就是他身边那个文官的特别之处。他们三人通过猿天门时,那文官想必是默念圣人文章,以圣人气息挡住了‘偷心人’的眼睛。”

  月微澜不解道:“可是那文官身上一点儿修为也没有啊。”

  童无忌道:“越是没有修为,就越能体会出‘清水文章’里的真意。那文官看起来普普通通,在皇宫里面,应该是个重要角色。”

  他仰头喝下那杯酒,微微皱了皱眉,又道:“现在看来,那位深得神皇宠爱的三皇子,当年来御鼎山避难,确实只是个幌子。还好后来你何师叔去皇都城走了一趟,打听了一下皇宫里的情况。要不然,这盘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博弈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一子。”

  “楚烆说想去御经阁中待上些时日,和云师叔、师兄师姐们学学做学问。我已经向云师叔毛遂自荐,由我陪着他去御经阁中,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月微澜说道。

  童无忌心中一动,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过了半晌,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喃喃自语道:“这件事情,皇都城怎么会知道呢?”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像是遇到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过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涿光峰的方向,忽然问道:“王帽现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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