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_蝉by妤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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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傅芝钟知晓,这些天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刘蝉在处理,而刘蝉又谨慎,每每一件事情已经核对一遍了,他却生怕有差错,硬是要再核查两三遍。

  也是辛苦他了。

  傅芝钟抚了抚刘蝉瘦削的背,“你无须担忧,祭祖一事无甚特别之处,不用多家担心。”

  刘蝉感觉到自己背后傅芝钟手心炙热的温度。

  他像是被顺毛的猫,慢慢从心里不自觉的烦躁中放松下来。

  “……傅爷说得是……但是,我这也是怕出现什么以外的嘛……”刘蝉嘟囔着,“明日有那么多人要来,还都与傅爷或多或少有血缘关系,这叫人怎么不在意?”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比方说沈璐突然发疯又跑到山上去当她的尼姑,刘菊方那只臭猫,在祭祖的时候上蹿下跳,蹦到祭品桌上该怎么办?——外人不得又东说说,西说说,那些个市井里的闲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有事个似是而非的故事了。”

  刘蝉说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忍不住地不停划过食指的指尖,指甲划得一下比一下深,把食指的都划得泛白。

  他身边的傅芝钟却没有急着说话,他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刘蝉的种种絮叨。

  等刘蝉叹出口气,总算是说完了,傅芝钟先捏住刘蝉的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以防他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指尖。

  而后,傅芝钟顺了顺刘蝉的头发,“我不在意之人,你亦不应在意。不敢直视我之辈,亦不敢取笑于你。”

  “你何须担忧这些?”他说,“就算是不符合礼节,沈璐缺席,猫登祭台,我说我不喜沈璐,我说猫登祭台即是瑞祥,又有谁敢反驳?”

  傅芝钟的语气平淡无奇,但其中的霸道却暴露无遗。

  刘蝉从他的怀里仰着小脸,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蝉,如今已不是前面几年,这南国的光景早就换了。”傅芝钟垂眼凝视着刘蝉。

  他的眼里是刘蝉熟悉的冷漠与淡然。

  傅芝钟的眸色很深,每次他与刘蝉对视时,刘蝉就感觉自己在看一条长长的、漆黑的、看不见尽头的长廊。

  那长廊不见一点光亮,也没有什么声音,寂静而暗沉。人踩上去除了脚下木头的咯吱声,就只能听见自己忐忑的呼吸。

  刘蝉睁着自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傅芝钟。

  这一刻在床头灯下低语的傅芝钟显得沉静极了,他的眉宇间充斥着一种上位者的平静和笃定。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傅芝钟轻拍着刘蝉的背,像一个长辈在哄睡小孩。

  “你惧什么,忧什么?”他说,“前些年,我等守礼,不过是因为我等不是礼。而如今,我等守礼,也不过是尊祖制。”“小蝉,你要再放肆一些才好。”傅芝钟淡淡地说。

  刘蝉笑着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眉眼笑开了,全是温顺的软和。

  其实刘蝉不懂得傅芝钟说的这些。

  南国的那些什么局势、什么世道、什么尔虞我诈、你进我退,刘蝉其实都不太懂,这些年,他在傅府一直深居简行,对这些都不甚关心。

  但是傅芝钟让他肆意一些,那他就会肆意妄为,会飞扬跋扈。

  傅芝钟看着怀里乖乖巧巧的刘蝉,傅芝钟清楚,刘蝉一贯是听他的话的。傅芝钟环抱着刘蝉,怀里的刘蝉正用手指拨弄着他衣襟上的花纹,小声地又和他在抱怨着什么。

  傅芝钟一边听着,一边静静地敛了目。

  在他幽深的眼中,谁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些什么。

  二十一

  每年傅府祭祖,都会莫名其妙地下小雨。清明是,春节也是。

  傅芝钟执着伞,同刘蝉一起去祖坟那一大块地的后面——那个后面有两个小包,矮矮的,位置很偏僻。

  刘蝉扒拉着他的手臂,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一道泥泞的小路。一路上的枯枝烂叶,被刘蝉和傅芝钟踩得噼里啪啦地响。

  前面提灯的守墓人,和不远处负责警戒安保的侍从都安安静静的。除了雨的淅淅沥沥、泥巴粘上鞋底又脱落的声音,没有其它的声响。

  刘蝉看着前面穿着蓑衣的守墓人,他提着的灯被雨水朦胧,提灯被模糊成了一团光亮,在前面悠悠,这团光有毛毛的、却不清晰轮廓。

  刘蝉抬起头,去观身边傅芝钟的神情。

  每年在傅族的大祭后,单独弯弯绕绕来到这处扫墓时,傅芝钟面上的表情便会尤为寡淡。好像这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离他远去了一样。

  曾经他在刘蝉面前,偶尔又难得流露出来的情绪,都似乎是刘蝉的错觉。

  也许因为伞是黑色,刘蝉看不太清傅芝钟的神情,只能窥见他面上沉着的一片阴翳。

  不过刘蝉猜,今年傅芝钟的神情依旧是寡淡的,冷冷清清。和伞外静谧细密的雨一样。

  这样想着,刘蝉扒拉紧些了傅芝钟的手。

  其实,按照辈分,这两个小包不该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的。只是那个先走的孩子是夭了,不太吉祥,当年怕坏了风水,位置就偏了些。后面那个孩子,傅芝钟担心他一个人在地底下太寂寞了。便埋在了他的孪生姊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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