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说开_他的阿尔兹海默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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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说开

  “你们去哪儿?”

  正准备出门的裴炀和傅书濯一顿,看见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裴知良。

  裴炀紧了紧手:“我想带他出去转转。”

  裴知良哦了声:“好,注意安全。”

  裴炀点点头,换鞋的时候抬瞄了好几次,裴知良正在倒水,不知道是不是想喝茶。

  从前裴炀对六七十没多少概念,如今看到裴知良的背影,才知道六七十岁的背影这么苍老,透着一股疲惫的味道。

  裴炀没忍住,脱口而出:“爸,门口那家江汉卤菜店还开吗?”

  裴知良一愣,转过身说:“还开着,你想吃我去买。”

  “想吃的,我和书濯顺便买回来就好了,您再休息会儿。”裴炀记得裴知良很喜欢这家店,特别是酸甜雪菜。

  “好……”

  天下有多少孩子会对父母用“您”这个尊称?虽然显得尊敬,却过于生疏。

  可十多年的分离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将疏离写进了骨子里。

  关上门,傅书濯牵住裴炀的手:“下次可以不用‘您’。”

  裴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我……”

  电梯叮得一声,傅书濯走进去:“太生疏了。爸听着会难受,爸难受你也会难受,是不是?”

  他永远是站在裴炀这一边的,单论曾经的事,裴知良对裴炀的态度称之为“冷暴力”也不为过,如果裴炀恨他,傅书濯自会陪着他一起。

  可裴炀没有,十四年的别离将他心里冲洗得只剩亏欠,对母亲之死的痛苦与内疚总要有人接收。

  裴炀怔了好久,把脸闷进傅书濯脖颈里。

  “这些年,我一直这么和爸相处吗?我……”他顿了顿,闷声说:“有点记不得了。”

  傅书濯呼吸一紧,避重就轻地说:“差不多。”

  电梯又叮得一声,裴炀迅速和傅书濯拉开距离,整理着装。

  好在电梯外没人,傅书濯忍笑抓住他的手:“以前学校大巴上都敢掏我,现在电梯里抱一抱怎么臊成这样?“

  “……”死去多年的社死记忆又回过头来攻击裴炀,他脖子通红,闷声不吭往前走。

  那次秋游,他们班租了一辆大巴,所有人都在上面,裴炀和傅书濯坐在后排,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裴炀恼羞成怒地拍了傅书濯的裆——好巧不巧被站在外面跟校长说话的班主任齐合月看到。

  也正因为这事齐合月才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本来这种情况该叫家长的,但那会儿社会对同性的容忍度不高,这就不是单纯的早恋问题,齐合月怕叫了家长会毁掉两个学生。

  于是他们约法三章,成绩不许下降,不许在外留宿,毕业之前不许做越界的事,相对的,齐合月会帮他们保守秘密。

  齐合月以为他们什么都做了,可实际他们在一起后亲亲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走慢点。”傅书濯噙着笑跟在后头,“我要追不上了。”

  “那是掏吗!?”裴炀恼羞得回头,“明明是你不分场合地耍流氓,我教育一下——”

  裴炀说不下去了,脖子和耳朵红成了一个色。

  傅书濯笑得不行,肩膀都在抖:“那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当时一屁股坐我腿上了。”

  好像是被旁边的同学推了一下,裴炀一个没注意坐到了傅书濯怀里,这狗日的不知道憋了多久,瞬间起立。

  “还别说,裴总那一巴掌还挺重,疼死我了。”傅书濯故作委屈,“晚上可以呼呼吗?”

  “……臭不要脸。”裴炀真想打人了。

  “走错了,这边——”傅书濯矫正路线,继续刚刚的话题:“可是都新的一周了,为什么不可以?”

  裴炀甩开他的手:“自己去浴室找你的五指情人去。”

  傅书濯:“那可不行,我家先生会生气。”

  裴炀不屑:“狗才生气。”

  傅书濯:“是吗,某人还觉得没结婚那会儿,我不碰他是因为腻了,对他不感兴趣了——”

  “……”裴炀现在只想买张去火星的票,记忆混乱的这段时间,他把曾经那些矫情的心思、酿了许多年的醋意通通都暴露给了傅书濯。

  傅书濯掐了下他的腰:“早知道你那么想,我就不忍了。你知道那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365个夜晚我们只做过五次,你以为我不想吗?要不是看你工作那么累——”

  裴炀臊得要命:“别说了……”

  “想要不会主动说?你勾勾手指我就过去了,全程贵宾级服务,我何至于——唔。”

  裴炀忍无可忍捂住傅书濯嘴巴:“过去的事情一笔揭过,行吗?”

  傅书濯亲了下他掌心,裴炀触电一样地收回手。

  “揭过可不行,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么不了解某人。”傅书濯牵过他的手,“我好多问题想问。”

  小区门口就有超市,傅书濯挑了很久才找到香草味的冰淇淋,不过不是大学时候吃过的那个牌子。

  他撕开包装袋递给裴炀:“等下次回家我做给你吃。”

  “你会?”

  “可以学。”

  裴炀抿了口冰淇淋,不是特别凉,入口即化,还有淡淡的奶香。

  他一时有些出神,好似在久远的记忆里,有谁欠了他三根香草味的冰淇淋,因为那个混蛋过了十秒才接电话。

  他把这笔欠账放在心里念了很久,可始终不敢要。如今终于尝到,心里满得不像话。

  傅书濯:“好吃吗?”

  “嗯……”裴炀唇上挂着淡淡的白,自己却没意识到。

  傅书濯眼神深了些:“我也想吃。”

  裴炀回神,刚把冰淇淋送到傅书濯嘴边,却被傅书濯拉过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舔了下唇。

  傅书濯悠悠道:“别人嘴里的才最好吃。”

  裴炀幽怨地看着他:“岁月是把杀猪刀,怎么把你变得这么油腻?大庭广众之下可不可以不要总卿卿我我?”

  傅书濯:“那卧室总可以,晚上回去——”

  “这个真的不行,如果爸发现……”裴炀咬着唇,纠结得要命,一副不想拒绝傅书濯却又很为难的样子。

  傅书濯顿时就舍不得逗他了,轻声哄道:“别皱眉,都听你的。”

  裴炀闷嗯了声:“等回去怎么样都可以……”

  傅书濯轻笑:“你说的?”

  怎么这么可爱,可爱得让人一口吃掉。

  裴炀低头嗯了声:“但在爸这边,我们收敛一点……我不想让他不喜欢你。”

  无论幻想暗示自居多少次父母早已接纳了傅书濯,可潜意识里他还是会恐慌。

  他永远记得,曾经有个人撕掉了他满是欢喜的情书并对他说:裴炀,你真让我恶心。

  ——即便大脑忘记,心却会铭记。

  是真的太在乎傅书濯,裴炀甚至别扭地哄道:“这几天你先忍一忍,行吗?”

  “当然行。”傅书濯长吐口气,忍着想把人抱住的冲动:“毕竟一年五次都忍过来了。”

  话题又绕了回去,裴炀不服气地嘀咕:“那时候你都不主动抱我睡觉了,我肯定会多想啊。”

  “抱着你不能睡是打算要我命?”傅书濯的笑意慢慢淡下,他突然认真道歉:“是我的错,太想当然。我以为我们这么懂对方,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刻意地诉之于口。”

  就像他想当然地以为,只要跟公众与媒体公布了恋情,那些觊觎裴炀或想靠近他的人就会远去——可不是所有人都会遵从道德底线,而婚姻也需要沟通,爱与在乎都需要表达。

  裴炀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到傅书濯的道歉,他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想哭,还想骂傅书濯混蛋。

  很无由来的情绪,有点不像他自己。

  裴炀极力控制着,却突然被拉到一边巷子里抱住:“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别憋着,这里没人,不会被看到。”

  傅书濯还贴心地帮他拿住冰淇淋,方便他腾出手。

  “……”裴炀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眼泪掉得极快,他哭得肩膀都抖,一下一下地锤着傅书濯:“你混蛋……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有我在吃醋。”

  裴炀细数着傅书濯的罪名:“我们17年合作过的东来律师所里的那个律师,之前公司离职的那个财务……还有王起嘉他妹妹——”

  傅书听着一个个他压根没记住的人,直到最后一个没忍住:“等一下,王起嘉有妹妹?”

  裴炀吸着鼻子,还有些理智:“算了,这个不怪你。”

  当时他们刚跟王起嘉打交道,既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时常是碰面会谈。

  有一次王起嘉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问他:“裴总和傅总有离婚的打算吗?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妹妹听闻过傅总优秀的履行,再见傅总照片更觉得惊为天人,十分青睐,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

  “……”傅书濯好脾气地问:“王起嘉一独生子哪来的妹妹?”

  裴炀一呆,眼泪都停住了。

  傅书濯:“别说亲妹妹,他表妹堂妹都没一个,他爸倒是有个姐姐,但跟丈夫三十岁不到就对外宣布丁克了。”

  裴炀:“……”

  时隔好几年,裴炀才意识到自己被王起嘉耍了,合着故意气他呢。

  要说裴炀在生意场上挺精明一人,在感情上却又傻又憨。

  傅书濯又心疼又好笑:“我问你啊,我平时出差,你是不是查过报销的账务?”

  裴炀有些迟疑:“嗯……”

  “看到我在邻市没有住酒店的报销记录,以为我有情人?”

  “嗯……”毕竟裴炀又不知道他住在他们从前的出租屋里,便患得患失猜疑他在外面是不是有人,经常去那边出差也只是方便约会。

  傅书濯:“那怎么不跟我对峙?”

  裴炀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怕万一是真的……”

  毕竟是从年少开始的恋爱,那会儿也十多年了,裴炀真的很难保持理智。他知道应该及时止损,可总自自欺人地想,只要不摊到面前,就还可以当不存在。

  裴炀自暴自弃地坦白:“有次我都跟踪你上高速了,想一探究竟……”

  傅书濯:“最后还是放弃了?”

  毕竟没放弃的话就不会在心里惦记这么久。

  “嗯……”裴炀低下头,“我想着,你出轨应该也不会这么蠢,酒店记录肯定会补上才对。除非——”

  傅书濯:“除非什么?”

  “除非你故意想让我发现,想跟我离婚。”说都说了,裴炀干脆一股脑地吐出来,“我当时气坏了,你越想离婚我就越不离,耗死你。”

  “……”傅书濯真诚道,“我真谢谢裴总您宽宏大量,没直接跟我提离婚。”

  裴炀嘟囔了好几句,傅书濯一句没听清,不过不难猜出在骂他。

  傅书濯冷不丁想起来:“难怪那段时间晚上办事你每次都要检查有没有戴套。”

  裴炀有点心虚:“我不是怕万一你染病了传染给我吗……”

  最初理智被不安淹没,后来又觉得傅书濯不是这样的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坦然,裴炀才堪堪放心,可到底在心里闷了太多年,说清楚总算舒服多了。

  傅书濯直接气笑,他捏捏裴炀的脸,又不舍得说重话。况且事情本来就是他错在先,不该把事情弄得不明不白,叫人误会。

  信任是需要维护的,而不是一味地觉得它牢固,就不妥善沟通。

  他捧过裴炀的脸,有些无奈地擦掉泪痕:“哭完有没有舒服点?”

  “嗯……”裴炀闭着眼睛让他擦,“冰淇淋都弄我脸上了。”

  傅书濯低头亲走不小心落在裴炀眼尾的冰淇淋:“以后也要这样,难过了就发泄出来,我惹你伤心不高兴了要说出来让我明白,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憋着,行吗?”

  裴炀别扭地嗯了声。

  “我们约法三章,你要说到做到。”

  “嗯——”裴炀扶着傅书濯的手臂,“别擦了,再不买卤菜要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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